佚名啊

【肖根】Memory²

村口捏糖人的利刃:

*您的好友妇女之友李四已上线
*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之前我有一篇叫做Memory
*这篇万字小文章原本由我原创首发在星屑论坛上,我把故事修改了一部分,重新放到老福特上面来。所以如果有玩星屑的姬友请不要误会我是抄袭(比心)
*不论如何都拖了太久了_(눈_눈」∠)_
*万字一发完,HE放心食用


Shaw至今仍然能够回忆起那个初雪的早晨,街道有多么的空旷,路面星星点点的积雪融化泛出水光。她彻夜留守在面包店里,送走了陆陆续续坐地铁回家的店员,摘下自己的围裙挂在光秃秃的挂钩上,然后坐在餐桌边玩弄着John给自己留下的公寓钥匙。John租了一套新的公寓,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去分店开门工作,很早就坐地铁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Shaw看好这边店里的物什,记得给流浪猫喂牛奶,一只小野猫John取名叫布丁,另一只叫安德烈,两只都是并不罕见的橘猫,在John的照料下并不像流浪猫,圆滚滚的倒也蛮可爱。如今这个重任落到了Shaw头上。
她在橱窗的里面,望着橱窗外飘零飞雪的世界和三三两两行迹匆匆的早起之人。面包店的橱窗上还贴着一些宣传的广告,每月新品打光柔和的照片配上亲民的价格。旁边是John和新开的分店的宣传,开业优惠之类的细则列了一长串。她越看越困,朦朦胧胧之间只看见马路对面有人在等红绿灯。当然不太可能是这么就来吃早饭的,她想,毕竟现在还在飘着小雪,任谁也更愿意留在家里吃一客闲适的早饭而不是顶着小雪来面包店。
然而出乎她所有自作聪明的意料,Root犹如梦境一般出现在冰凉的橱窗外,带着如今她竟然忘记了该如何去形容的微笑,仍旧是那么娴静地与她对视,直到并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雪花飘落到她窄窄的肩膀上,细细地融化进她红色的大衣里,直到Shaw从惊讶之中转醒,哗啦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Shaw脸上带着那样吃惊的表情,还有一点,当John不在身边和她一起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展现出来的手足无措。Shaw在脑海里飞快地闪回一些关于怠慢了客人的处理办法,就像没有看到Root其实并没有面露不满之色。相反,Root今天出门的时候选择的这身衣服似乎在昭示着她尚可的心情。就算是看见一脸疲惫的Shaw趴在桌子上,也不会苛责她什么。不。这样描述,似乎有一点欠妥。应该说,无论Shaw在面对她的时候表现是怎样的,是意外的,是愧疚的,亦或是欣喜的,是惴惴不安的,她都能够接受,她甚至不把它当做是一种容忍。她当做是一种本能。
Root的那双含情眸弯成温柔的样子,大概她也是清楚,昨天晚上因为John正式去大老远之外的分店工作,Shaw和其他人忙活了很久的饯别宴席,今早不免累了。其实那大概就是她舍不得他,才会如此用心力地对待这件事。


John才不是什么感伤离别的人,Shaw得知他去主管分店的消息时,他正坐在对面,手里握着一把好牌和她打扑克。他老说Shaw有时候脑袋不大好使,也许打打扑克能改善一下。对于这样戏谑的说法,Shaw习惯于嗤之以鼻,但是碍于John平日里对她可谓无微不至的关爱,她还是搬了一把椅子坐着帮他洗牌。
“昨天晚上的宵夜好吃吗?”他看Shaw纤细的手指“哗啦啦”一声滑过新买的扑克牌,这手指相当好看,兴许可以媲美钢琴家的手指。Shaw平日里压在工作帽里面的须发因为她认真的姿势垂落下来,使别人看不见她的眼神。即使是这样,他敲着桌子,她看上去也非常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昨晚的宵夜?Shaw一边发牌一边掂量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自她来面包店以来,她都和John住在一起。当然,是她作为一个可怜的流浪汉般的人物借住在他家里,什么也没有发生。John帮她把行李箱往公寓的房间里一推,相当潇洒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吃饭。”
这仅仅是晚饭而已。Shaw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男人的食量真的不算小,虽然体格看上去也足够健壮。每天下班回来都差不多是十二点,他还能叫个外卖当宵夜,要不就是邀请Shaw一起尝试异国料理,比如涮火锅之类的。
那天晚上她又让Shaw和她一起涮火锅。
“我喜欢中国料理。”他扭过头,Shaw正黑着脸帮他鼓捣蒜泥,刺鼻的味道弄得她泪眼汪然,可是她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的样子。
John食量虽然不小,但他几乎全让Shaw吃肉,自己挑选蔬菜吃。毫无防备的Shaw就这样以店员们肉眼可见的速度吹气球般的胖了起来,与她刚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Shaw,据她回忆是因为心肌梗塞突然发病昏迷住院,昏迷了相当长的时间。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因为穷困潦倒依靠了唯一的朋友John,出院以后来面包店打工。如今她比起一开始胖了一些,可是五官的轮廓依然很漂亮,虽然人丰满了一些,奈何她的身材很好,看上去也就不甚突兀。
昨晚她和他坐在一起吃了一盒披萨,他翻看着一本杂志,目光不时移到她身上,Shaw忙着吃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打量,毕竟,披萨是他点的,房子是他的,工作是他给安排的,医药费也是他给垫的,她那有什么由头反对人家多看自己两眼。
John看的是一本封面并不吸引人的新闻杂志,八卦新闻居多,无非是某某著名影星下嫁搞笑艺人引起的舆论界的轩然大波。这种事情总是能让媒体兴奋,请来了一堆所谓的心里专家婚姻分析师各自发表了乱七八糟的文章贴在火速出版的杂志上,配上震惊的字体和模糊的偷拍来勾起人们的购买欲望。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分成不同板块的专题文章。
“性生活不和谐是肯定的,首先要看男方的面相,他的面相一看就不是非常男子气概的……”杂志用粗体标出了这句话,旁边画了个细线连接到男主人公在节目上弓腰驼背的搞笑造型上,下面一行小字:“令人尴尬”。
估摸着Shaw差不多吃了个半饱,John把目光从“爱情相性分析师”的专业文章移开。
“Shaw,今天医院的人打电话给我了。”John正儿八经地合上杂志,把披萨盒转了个圈,拿了一块在手上,“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本诗集,那个小护士担心是你很重要的东西,所以问我要不要送还给你。”
“诗集?”Shaw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移到这上面来,所以她像是在咀嚼一块太妃奶糖般地简单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内心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剧烈的情绪变化。毕竟,听上去就和自己过于遥远。诗集和诗人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和一切不落俗套的故事联系在一起的么?既然是诗集的话,那也应该有一个像样的诗人写作为作者吧,可她这不算长的人生似乎没有写过什么诗,也没怎么读诗。
“你仔细想想,兴许能想起来什么?比如说在你心肌梗塞发病的时候你都在干嘛?”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John依然保持着可贵的耐心。
Shaw看了看John突然变得正经的表情,又看了看沾上了油的手指。他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她,仿佛在期待她能说出一个什么令人满意的答案。可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她根本参不透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期待一个怎么样的答案。就算是说她以前在百老汇演出都比写诗现实,她唯一的感觉不过是,她根本就没有摸过一支能写诗的笔。她做了什么?她只记得他并不是面包房的厨师而是健身教练,她自己则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之类的角色。
“我没写过诗。也不读诗。”她歪着脑袋回答,就像是一个只有七岁的,被老师质问的幼稚的孩子。她的黑色眸子里写满了困惑,从内到外,都只不过是在说明她一无所知。
她柔顺的黑色头发随着她幅度并不大的动作来回晃动,“你难道忘了?我出院那一天,我们仔仔细细地收拾好了行李。”


她出院那天的天气很晴朗。她不太喜欢一直住在医院里,所以一转醒就拜托听说自己心肌梗塞而来照顾自己的John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当然,因为她的固执,她才得以出院。
Shaw醒来的时候,John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削苹果,一边保持着这种医院里屡见不鲜的陪护病人的消磨时间方式来等她醒来。最初的视线相当的模糊,也只能感觉到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得犹如刚刚跑完了马拉松。待到她见见看清了John,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她发病的时候有人通过她那串短短的联系人电话通知了John。
“醒了?”John放下银色的小刀,张开嘴咬了苹果一口,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你这家伙,真不知道还要昏到什么时候。”
“现在不就好好地在你面前了么,John老师。我记得你才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德州找了一份健身教练的工作。”Shaw难得没有同他打趣的兴致。
可是John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仿佛经历了什么大事,发生了什么变故。
“德州?”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咚”地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德州啊。”Shaw的表情告诉John她并没有在看玩笑,兴许Shaw还以为开玩笑的是凉John,刻意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拜托,你能不能别这样,好像我会上你的当似的,女性杀手……”
John注视着她慢悠悠地走下床,走到窗户边。Shaw摸了一手的灰尘,“啊,不知道这里多久没有打扫了……”
阳光真好,照射在她因为疏于打理而疯狂生长了一段时间的头发上,不一会儿一阵暖流就遍布了四肢百骸。
“我这次心肌梗塞很严重吗?”
观赏窗户,她兀自走到床边,拿起水果篮子里面的另外一个苹果放在手心,任由凉凉的果皮贴合着自己温热的掌心。她眷恋这一切的可贵的感官,这让她喜悦。
John没有回应她,这可真是奇怪。不过兴许是因为John本人也并不熟悉病情,所以一时间无从开口。她并不为难大个子。
“我去买点咖啡。”John在她盯着医院里的绿植的间隙走到门口,把手搭在门边,回头看了看Shaw大病初愈而显得清瘦的躯体,“你在这里等我。”
Shaw的独立病房并没有特别的分区,而是建在医院不久之前修好的疗养院里。在这里的病人大多是脱离危险期以后转来的,疗养院的绿化更完备,所以良好的环境也能加快病情的恢复。听见John说要去买点咖啡,她也就不好再挽留什么,一回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电视和手边的电视遥控器。
唉,John一直都不是一个爱看电视的人。她摇摇头,每天都说着什么电视节目无聊啦,新闻没有看头之类的话,只喜欢和枪械有关的东西,空闲时候看报纸。她看苹果表面还残留着清洗的水珠,便一边打开电视一边吃苹果。新闻栏目显示的时间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因为节目的左下角标注的年份,和她逻辑里的年份不同。也就是说,她可能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年。两年啊,既然如此,John刚才吃惊的表情也就不难以解释了。她可能早就辞去了在德州的健身教练的工作,重新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吧。话虽如此,昏迷如此之久的醒转,不必说也知道是闯过了鬼门关的。


真是要,好好地谢谢他的关心。


“啊,很好吃。”Shaw发好了扑克牌,拉了拉椅子好把自己的一双腿塞进稍显狭小的桌子以下,“我最近长胖了不少。”
“那是好事。”John手指在深蓝的扑克牌间跳跃着,Shaw可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无论是抓了一把好牌还是烂牌,他都能带着这样悠然自得的笑容和她打牌。
“Shaw,我接到了老板的通知,从明天起就要去分店工作了。你得留下来照看这边的生意。”他抽出一张黑桃二放在桌子上,语气平静地犹如在告诉她“加点脱脂牛奶”。
“还有我的布丁和安德烈,你知道的,橘猫都挺爱吃的。我联系了另外一处公寓,以后你仍旧住在我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可是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担忧还是让Shaw给捕捉到了。


直到Shaw匆匆忙忙地把店门打开,围上围裙,讪讪地对着女人做出一个对她来说难度太大的微笑,说一声“抱歉”。
这个叫做Root的女人却偏偏喜欢看她发窘的样子般的,睁着明亮的眸子将她完完整整地打量一遍,“没关系,是我太早来打扰了。都还没准备好吧?”
“啊,是我想着今天既然已经下雪了,你不会来吃早饭了。可是谁会想到我犯了错误呢。”Shaw三两步跨到Root的身后打开了电灯的开关,柔和的黄色灯光才充盈了这间并不算装修奢华的小面包店。Shaw还想说什么,那种她匮乏去描绘的情绪,仿佛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就算灯光也会把瘦瘦高高的Root吞没。但是Root已经坐到她方才发呆的位置上去,朝着依旧冰冷的橱窗呵气写字画画了。Root保留着这六岁孩子一样的爱好,喜欢在橱窗上留下她的简笔画 ,有时候是一只兔子,有的时候是一朵小花。
也有一次,她画了一团模模糊糊的玩意儿,写了一句“今天的面包”。


那是让Shaw感到尴尬的回忆,因为那是她第一天上班,跟着名声在外的John学了大半年的手艺结果出师不利地烤糊了面包。她在收拾盘子的时候瞥见了橱窗上这像是刚刚留下的痕迹,然后脑子里嗡嗡作响。因为她记得坐过这个位置的,是那个留着大波浪的女人。这个女人用过的咖啡杯子边沿留下了她相当娇小的唇印,沾染了淡淡的金粉,并不难洗,但是Shaw端详着这个唇印,竟出了神。
“啊,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
John一边愉悦地感叹细晴的天气,一边伸手拿掉头上洁白的帽子。
“Shaw,老板刚刚交代你明天去给客人道个歉。”John把她拉回现实,“好在是Root。”
“唔。”Shaw放下手里那只小巧的咖啡杯,却阻止不了忧虑涌上心头。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怎样的人呢,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面包店里的其他店员都挺喜欢看Shaw这个一脸严肃的家伙受窘的模样,特别是当她不知所措地伸手蹂躏自己一头的黑发时,她那充满野性的困惑表情,毫不掩饰的苦恼,透明得像个小孩。
“她叫Root?”Shaw颤颤悠悠地端起几张桌子上留下的盘子和咖啡杯经过John身边,后者正在整理衣领。
“我和她算是老朋友了。”John不出所料地看见Shaw因为焦虑而皱紧的眉头。
Shaw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非常好听。从厨房回来,她也学着John的样子摘下帽子揉在手里,坐在靠近橱窗的座位上凝视着今天早上那个女人来时的路。面包店的对面就是一条繁忙的马路,现在已经渐渐多起了行人。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轻声讲电话,一脸倦色的深夜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头靠小枕小憩。今天早上Root来的时候,穿着一件修身的风衣,她推开门的时候本来并没有环视小小的门面,但是似乎是眼角的余光提醒了她Shaw的存在,所以她别过脸对着Shaw轻轻一笑。那个笑容像是再说,“幸会。”
然后她很自然地拥抱了站在身边的John,两个人低语了一会儿,Root的脸上不时浮现出与她不太相符的担忧,但是一看到Shaw正好奇地盯着她,她就会换回之前娴静的样子。她提着小巧的包坐到座位上去。
Shaw也是这样才知道的,原来Root和John是很好的朋友,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来店里吃早饭,大概也是为了能常常和聊得来的好朋友见见面,谈一些感兴趣的事情。John坐在她身边,恰好遮住了她身影,Shaw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Root用纤细的指尖缠绕她的头发,轻轻卷起来又放下。
“Shaw,麻烦去把面包取出来吧。”John忽然转过头,站起身解下围裙,“失陪,我要去处理点事情。”
Root点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到刚刚接到事情要去厨房取面包的Shaw身上。Shae难以接受被别人长长地凝视,不论这目光是玩味的,还是温柔的,她都只会觉得过于炙热。而Root,此刻的目光与刚才在John身边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区别。她看着Shaw,仿佛Shaw是她最喜爱的艺术品,她珍爱的宝物。她没有顾及到Shaw渐渐变得僵硬的动作,只是任由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
“该死!”Shaw嘟囔了一句,然后匆匆离开了她的眼帘。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心跳笃笃,气息不平?刚才为什么任由这样陌生的客人凝视着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激动?
Shaw刚戴上手套的时候 ,并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糊味道。直到John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右手搭在她厚厚的手套上:“Shaw,你是不是把面包烤糊了?”
她不太敢回头去看John严肃的面孔,她知道比她John板着脸是多么可怕。所以她手上一用力拉开了烤箱的门,果不其然,一阵热流裹挟着令人绝望的糊味喷洒在二人脸上。Shaw甚至听到了John在她身后深深的呼吸声。像是叹息。
但是John出乎她所有意料地保持了柔和的面部表情,“挑一个卖相好一点的给Root吧。”
“真的不需要重新做一次吗?”Shaw拨弄了一下一个个黑得犹如黑炭的面包,她每移动一个面包,烤盘上就传来“咔咔”的脆声,好像她刚刚烤的不是面包,是饼干。真是的,以前练习的时候明明怎么样也不会烦的错误偏偏挑在今天发生,还让John逮了个正着。
“没关系的,我想这也是你的一次教训吧。”John也戴上手套在烤箱里面拨弄了几下,焦糊的味道更加扑鼻,兴许今天Shaw还应该感谢上天,毕竟她没有把烤箱弄坏,顶多是弄黑。John轻轻取下手套挂在一边的墙壁上,转过身开始磨咖啡。橱柜上摆着不同样式的咖啡杯,他轻车熟路地用食指勾下来一只咖啡杯放在手边。
她在第二天果然又等到了这个女孩。
“抱歉,昨天的面包被我烤糊了。”Shaw没怎么犹豫,直接走上去道歉,身后站着一脸玩味的John。
Root虽然端着小巧的咖啡杯,却并没有啜一口的意向,她就这样看着壮着胆子来道歉的Shaw,Shaw只能狠狠揪着自己的衣角,她也知道自己看上去像个小学生。
“那个……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什么!”Shaw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自己的无心之过为什么会被曲解成可以给客人吃糊掉的面包?她的喉咙颤了两下,“不是的,真的是我的原因,我一时大意忘记了步骤……John可以证明我的过失……但是请相信我从来都没有刻意这样做……”
不是故意啊。Root终于喝了一口咖啡,悬而未决的结果,就像悬在Shaw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我挺喜欢那个的,没关系。”Root主动把手放在她因为揪着衣角而紧绷的手上,Shaw感觉到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异样,像是有电流从脚底窜到了头顶,换来了短暂的大脑当机。
Shaw大概就是这样认识了Root,一个不会为难她的女人,每天早上轻轻盈盈地走进来,又安安静静地离开。有时候因为John的关系,她也可以到厨房溜达溜达,站在Shaw旁边看她紧张地处理面团。只不过这种程度的相熟,恰好处在一个不深不浅的地步,并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对于她对于Root的习惯还是有了很多了解。Root是个时尚的女人,变着花样穿裙子。她既穿那些惹火的过短的小裙子,也常常选择田园少女一般的长裙,有时候是鹅黄色的,有时候是海蓝色的,样式并不十分复杂,所以也能让Shaw这种时尚细胞不是特别发达的人赞美几句,欣赏得了。虽然绝大多数令人难忘的视觉效果之中功不可没的都是Root娇美的身材和迷人的容貌,可Shaw还没有那个勇气直接告诉她这一点。她只能夸一夸Root的裙子。
其中有一件绿色花纹的尤其清新自然,令人难忘。可是她看来看去,越发觉得这个绿色很像螳螂身上的颜色,变没有放过这个打趣她的机会,一边给她送咖啡,一边说:“你今天是穿成绿螳螂的模样出来了吗?”
她并有预料到自己这句话一出口,Root接过咖啡的手就颤抖起来,咖啡杯自杯碟滑落,咖啡尽数洒在了她和Shaw的衣服上。
“抱歉!”大概是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吧。也许自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方式夸这条裙子好看,非得是什么螳螂。
Root抓住她正拿着餐巾纸揩拭咖啡渍的手,“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一句打趣的话,可是Shaw猝不及防从Root的眼里看到了某种莫名燃起的希望,难以名状的欣喜。虽然不知因何而而起。这也正注定了Shaw的回答会让她失望。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花纹的颜色像螳螂身上的颜色。”Shaw拾掇起完好的杯子,看来还需要打扫一下地板,否则咖啡干涸之后黄褐色的污渍和黏附鞋底发出的擦擦声很不愉快。
Root慢慢收回手,郁郁难平又无可奈何地一笑。
“那种笑容不适合你。”Shaw把目标转移到了地板上,她轻轻蹲下来用餐巾纸擦拭还带有温度的咖啡,因为量不少,所以褐色液体争先恐后地沁润了白色的餐巾纸,“那种笑容,像是历尽沧桑的人脸上的笑容,你怎么会那样笑呢?”
“是吗?”像是被Shaw得这句话逗笑了,Root撩了撩自己额际散落的发丝,“那Sameen觉得我像不像历尽沧桑的那一类女人呢?会在酒吧的一个小角落里喝得烂醉如泥或者是买了一堆起泡酒醉倒在家里沙发上的女人?”
她认真地在脑海里勾勒那样的画面,Root一反平日里温柔的样子,在起泡酒空罐头堆成的小山中间一脸醉意地打嗝。
想象不出来。那是要经历了多大的打击才会选择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发泡酒里糟蹋自己啊。她摇了摇头,黑发随之摇曳。
“不是那种女人。”她肯定地回答,“除非你受了很大的打击或者天大的委屈。”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可是她还是蹲在地上没有起来。她知道一起来就又要面对Root的目光,那令她不解的真挚的目光。
“可不要小看了我。你能想象我是那种不仅一个人喝成烂泥,还能把来劝我的朋友喝成烂泥的女人吗?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女人,一旦如此,便是紧绷的弦松开了,不管不顾地抱着一起抽抽咽咽。”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Shaw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只是Root今天为了让她轻松面对一次小事故而牵扯出来的无稽之谈。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感谢Root,谢谢她一直以来都这么包容自己。相应的,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她自己着实是忍不住会更多地关注Root,端详她每天留在咖啡杯上那个娇气的唇印,甚至在某些时候,一想到Root吃到的面包是自己亲手做的,就觉得幸福油然而生。真是简单的满足,这样想着,这也许是喜欢上Root的心理活动吧。
她每天仍旧不忘夸奖Root的裙子,实在找不出赞美的词汇,就说,“这条裙子,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大概这说法,就像是对某个事物的高度认可,绝对的熟悉,也许会变成自身的一部分。
在John还在店里的时候,Root偶尔也会暴露出她孩子气的一面,偷偷趁着John转过身去打瞌睡,把面粉“呼”地一声吹到Shaw的身上,弄得Shaw一身白粉,格外滑稽。可是Shaw常常意识不到这问题,非得其他人边提醒边用手拍拍那些白粉,她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自己被Root给整蛊了。
更多的时候这种渐渐超越友谊的情愫能推动她做出平日里不可能做出的举动。比如说趁着Root早晨还不太清醒,坐在座位上那一会儿睡觉的功夫,也趁着John还在忙碌,偷偷亲一下Root的脸。她很少在这件事上面败露,除了有一次她自己也忘记了Root给自己涂了该死的口红试色,结果牢牢地印上了一个痕迹在Root的脸上。她慌张地想要趁着John还没来而Root睡意还浓把它擦掉,可是温润又有点笨拙的手指怎么也擦不掉那个高质量的口红唇印,顶多是抹去了大部分痕迹。可是那抹红色在Root的白色脸蛋上仍然无比显眼,远远一看就能看到,散发着暧昧的气息。幸好Root醒转过来之前她找到了一片湿巾,小心地在手里捂热之后才凑到她脸上把朱红的唇印擦干净了。


Shaw远远端详着此时此刻的Root,娴静地坐在座位上,店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陪着时间流逝。
她确实是爱上了Root。她喜欢Root脸上那颗黑痣,尽管John说那是注定为谁流泪的标志,可是她觉得那是对Root娇小标志的脸庞的一种点缀。她喜欢她的鼻尖。她喜欢Root旋转咖啡勺时手腕的姿态,她喜欢Root在她猝不及防时转过头发现她也正凝视着她。就像是暴露了所有的心思,你想我的时候,我刚好在想你。
“你知道圣·埃克苏佩里吗?”她放下被子的瞬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问Shaw。
“《小王子》的作者是他吧。”Shaw有些不明白Root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那样的给孩子读的书,为什么要问?
“玫瑰和小王子之间美丽又令人烦恼的爱情。”Root说话的速度很慢,像是在脑海里把书翻了出来。Shaw换了个姿势站在柜台边,她知道今天又有有趣的故事可听了。
“小王子虽然离开了玫瑰,但是他心里一直想念着玫瑰,狐狸告诉小王子,是分离让他更加思念他的玫瑰。他告诉小王子,爱就是责任。”Root说,“小王子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玫瑰,虽然他在一路上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他永远想念着他的玫瑰。”
意有所指的童话故事并不是Shaw所擅长去理解的,她只能捕风捉影地猜测Root的意思,忽而很近忽而很远的指代。
Root细嫩的指节紧紧抓着咖啡杯。街上的行人多起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早上的第一批客人进店来。不过此时此刻只属于两个人的闲暇还在,安静也还在。


John推开门的瞬间就遇见了Root。她伸手把她拉住,往医生的方向走去,不妙的意味写满了她的表情,因为她知道Shaw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的人。
严重的冲撞之下,能够恢复意识和行动能力已经是谢天谢地,确实不能再苛求Shaw能记得太多东西。可是她偏偏就忘记了在打完那通祝贺John成为健身教练的电话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她偏偏忘记了,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很多事情。在第二天的地铁站里,她习惯性地走向了最末端的车厢,与一群群候车的人擦肩而过,却发现平日里只有自己的位置忽然站了一个穿着宝蓝色短裙的高个女人。
很少有人会在末端等车,所以她决定认识一下这个女人。她注意到女人捧着一本口袋书大小的《小王子》,书上印刷着精美的插图。这个故事她也看过,无非就是象征着浪漫善良和自由的小王子穿越了星海,结识了很多人的故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孤独之人的喃喃自语。
她很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地铁上很安静,女人投入地翻动书页,似乎并不适合去打扰这种宁静。可是她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这个女人,直到女人身边那个一开始喝醉了般的男人在几站之后伸出手,悄悄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了密密麻麻缠绕的电线。大概是个因为股票暴跌而家破人亡的悲惨男人想要拉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你他妈的给我住手!”
平地一声惊雷般的,Shaw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男人慌张地缩手,可是动作幅度太大,刺激到了原本毫无察觉的女人,她合上书,像其他乘客一样凝视着一脸怒气的Shaw。
“发生了什么事?”工作人员“笃笃”的脚步声从那头传来,伴随着挂在腰间的车钥匙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本好奇的人们也就各自做回了自己的事情,只剩下当事三人。
“这位先生身上携带炸弹。”Shaw明确肯回答。
“我明白了……请你们跟我去做个笔录。”
Samantha。
她看见女孩在表格上填写自己的名字。
笔录的过程相当简单,重复了男人的动作,描述了事发经过,笔录就算完成。可是男人的态度很强硬以至于早早完成笔录的两个人只能留在房间里等待。
“刚刚,很感谢你出手相助。”Root先开的口。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惜我在笔录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应该吓到你了才对。”Shaw努力发挥自己的交际能力,“我看见你很投入地看那本《小王子》,也就不好意思搭话,没想到那个大叔对你动手动脚,就喝了一声而已。”
“啊,是因为在看小王子和玫瑰的故事所以太忘我了呢。”Root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抱歉。”
她自然忘记了她们的见面是这样的奇妙,也忘记了后来她学会了写一些自以为还不怎么行的小诗,出了诗集,成了众人口中的“诗人”,而John随心所欲当了面包师。Root从她的人生轨迹里彻彻底底消失,这两年变得不存在,仅仅因为她犯了一个《百年孤独》式的错误,从老式楼梯上跌落下来,只捡回了半条命。
“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慢慢唤起她的记忆,不能直接刺激,那样只会给她带去困惑和痛苦……”医生头一次觉得解释这件事非常轻松,因为Root并不像以前的家属朋友一样大吵大闹,她只是站在John后面安静地听他说话。
“只能顺着她的认知走下去吗?”John皱紧了眉头,“就像是Root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样?”
医学上没有确论,但医生的一句“最好如此”,就变成了必须遵守的条例。
Root的确是很久没有喝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起泡酒了。她看见了John发来的Shaw狼吞虎咽披萨的照片,还有下面那小小的一行“还停留在两年前的样子,今天出院了”。这种度数并不高的酒越是能让她控制不住喝下去,一罐两罐地,毫不顾及形象地堆放在沙发的边上,John推开门,只看见银色发泡酒罐子的小山。
“你至少也要给我留一点啊。”他苦笑着走上去,原来Root还没有睡过去,却也不能说是清醒着。
“我现在很像是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吗?”她抬起头问道。
“今天问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让问的那本诗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John很少在话里带上叹息的调子,但现在也有了。
“好,那就从头开始。”
Root点了点头,认可自己这个决定,“不如我们从头来过,Sameen。”
“Root?”John看着有些魔怔的女人,心下也清楚她遭受的折磨,只是这种事情向来是个无底洞。
“Sameen无论如何还是会爱上我的,”Root说,“狐狸告诉小王子爱就是责任,小王子是不会忘记……嗝……玫瑰的……”
John没等到她把酒嗝打完,“滋”地开了一罐起泡酒,“你可以当我只是为了解一解披萨的腻,但是今天我想我们得干杯。”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Shaw洗过很多次的咖啡杯。
“Shaw。”她说。
Shaw很少听见Root这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一种预感告诉她有很重要的事即将发生。但是时间好像已经不能再给她们更多的宽慰,因为此时早晨街道上的雾霭已经散开了,街上的商铺零零散散也开了门,甚至可以看见几个路口外,平日的常客往这边来了。按理说Shaw应该闪身去准备开门营业,但是现在她站定不动,只能凝视着Root。
“我曾经说过一句很傻的话。”Root看着熹微的阳光透过Shaw的发隙投射在她脸上,“如果我俩成了世界上最后两个人,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感情。现在这句话也需要改成,如果你的世界里抹去了我的痕迹,我也要和你谈谈感情。”
足够傻气,以至于她刚刚说完,就好像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样再也无法直直地盯着Shaw,也没有力气去看她的反应,而是真正把Shaw出事之后的情绪释放出来,埋着头,把自己锁在臂弯里。
拜托。不论是什么结局都好,只是请不要让她失去Shaw。
她开始感觉到深邃的寒冷,从未遭受过这种事情,所以她产生过那些无与伦比的无力感,时时刻刻都要把她吞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如果Shaw真的就是这样了,又该何去何从。
倏然,从后背涌上来一阵暖流。Root熟悉那感觉,是Shaw从背后抱住了她。以前每当她沮丧难过的时候,Shaw都会这样环抱住她。
“真他妈的傻,”她说,“我怎么会抹掉你的痕迹,如果我不爱你,该死的,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喝凉掉的煎绿茶在警局坐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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